上片写一对男女游湖遇雨,为之小驻。语序倒装是词中常见现象,此词上片即为一个倒装句。女主人公与男友相约游湖,先是“携手藕花湖上路”,这大约是西湖之白堤吧,那里的藕花当已开了,“接天莲叶无穷碧,映日荷花别样红”呢。也许这对情侣最初就是相约赏花而来,不料遇上“一霎黄梅细雨”。正是这场梅雨及撩拨着人的“烟”呀“露”呀,留他们停步了,总得找个避雨的处所吧。“留我须臾住”的“我”,乃是复数,相当于“我们”。游湖赏花而遇雨,却给他们造成了一个幽清的环境和难得亲近的机会。真乃因祸得福也。
下片写女主人公大胆的举动及归来后异常的心理。
“一霎黄梅细雨”使西湖谢绝游众,因而在他们小住的地方,应当没有第三者在场。否则,当人面就搂搂抱抱,未免轻狂。须知这里“娇痴不怕人猜”之“人”,与“和衣睡倒人怀”之“人”实际上只是一个,都是就男友而言。当时情景应是这样的:由于女主人公难得与男友单独亲近,一旦相会于幽静场所,遂难自持,“娇痴”就指此而言。其结果就是“感郎不羞郎,回身就郎抱”(《碧玉歌》)。“睡倒人怀”即拥抱伏枕于恋人肩上,李后主所谓“一向偎人颤”、“教君恣意怜”也。这样的热情,这样的主动,休说外人,即使自己的男友也不免一时失措或诧异。但女人主公不管许多,“不怕人猜”,打破了“授受不亲”一类清规戒律,遂有了相恋以来第一次甜蜜的体验。
正因为是第一次,感觉也就特别强烈而持久。“最是分携时候”,多么依依不舍:“归来懒傍妆台”,何等心荡神迷!两笔就把一个初欢后的女子情态写活了。
全词多情而不亵,贵在写出少女真实的体验。本来南朝乐府中已有类似描写,但那是民歌。此时出现在宋时女词人之手,该是何等的勇气。道学家们虽不免诋之为“淫娃佚女”、“有失妇德”。然而词论家仍不吝予以高度的赞扬:“易安‘眼波才动被人猜’,矜持得妙;淑真‘娇痴不怕人猜’,放诞得妙。均善于言情。”(《莲子居词话》卷二)
朱淑真,宋女作家。号幽栖居士,钱塘(今浙江杭州)人。祖籍歙州(州治今安徽歙县),据况周颐《蕙风词话》:「淑贞与曾布妻魏氏(魏夫人)为词友。」可知为北宋末至南宋初人。出身于仕宦之家。少时警慧,喜读诗书,工书画,晓音律。自称「翰墨文章之能,非妇人女子之事,性之所好,情之所钟,不觉自鸣尔」(《掬水月在手诗序》)。成年与一俗吏结婚,曾随丈夫宦游异乡。但夫妻情趣不同,感情不合,精神极为痛苦,忧郁而终。一生创作颇多,死后「为父母一火焚之,今所传者百不一存」(魏仲泰《断肠诗集序》)。词多幽怨,流于感伤。也能诗。思想内容大多表现孤单寂寞的生活和苦闷哀愁的情感。反映了封建社会一位富有才情的妇女婚姻不美满、精神上备受压抑的痛苦。由于她在少女时代曾有过真挚纯洁的爱情,后由父母作主婚配不当,所以在词里有对过去爱情生活大胆、率真的描写,对往日情人的思恋。表现了对自由幸福的爱情婚姻的向往和追求。《断肠词》受柳永、周邦彦的影响较大,语言清新婉丽,善于运用细腻、委曲的手法,描摹优美的自然景物,并融情入景,表达忧怨悲愤之情。淑真钱塘人,幼警惠,善读书,工诗,风流蕴藉。早年,父母无识,嫁市井民家。淑真抑郁不得志,抱恚而死。父母复以佛法并其平生著作荼毗之。临安王唐佐为之立传。宛陵魏端礼辑其诗词,名曰《断肠集》。(明·田汝成《西湖游览志》)顺治辛卯,有云间客扶乩于片石居。一士以休咎问,乩书曰:「非余所知。」士问仙来何处,书曰:「儿家原住古钱塘,曾有诗篇号断肠。」士问仙为何氏,书曰:「犹传小字在词场。」士不知《断肠集》谁氏作也,见曰「儿家」,意其女郎也,曰:「仙得非苏小小乎?」书曰:「漫把若兰方淑士,」曰:「然则李易安乎?」书曰:「须知清照易贞娘,朱颜说与任君详。」士方悟为朱淑真,故随问随答,即成浣溪沙一阕。随又拜祝,再求珠玉。乩又书曰:「转眼已无桃李,又见荼蘼绽蕊。偶尔话三生,不觉日移阶晷。去矣去矣,叹惜春光似水。」乩遂不动。或疑客所为,知之者谓客只知扶乩,非知文者。(《湖壖杂记》)因自伤身世,故以「断肠」名其词。南宋魏仲恭曾为之辑《断肠诗集》10卷,《后集》8卷。有明代毛晋汲古阁《诗词杂俎》本、清王鹏运《四印斋所刻词》本等,共收词20多首。《断肠集》有宋郑元佐注本。在中国词史上,朱淑贞是仅次于李清照的女词人。